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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19、至深柔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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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、至深柔情

肩膀上搭著的手臂松松的, 並沒有實際用力,只是微微攏著她, 顧杳側頭看了一眼, 男人側臉的線條堅毅,看著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踏實感覺。

說不難過的是假的,一直以來,她和媽媽都是這樣不停爭執著走過來的, 每一次吵架, 給兩個人的傷害都是相同的, 只不過顧杳最終學會了偽裝,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是那麽狼狽。

“你是誰?”母親嚴肅地看著蘇彧, 目光在他搭著顧杳的手臂上掃了一圈。

“走吧。”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, 顧杳拉了下他的胳膊, 率先朝著電梯口走去。

一雙手伸過來替她按了按鍵, 門叮一下打開, 兩個人走上去,正好將追過來的母親擋在後面。

光滑的電梯墻壁映出自己的影子, 顧杳抿了抿嘴, 沈默的不知道想著什麽。

旁邊, 蘇彧將西裝外套脫下來, 搭在了她的肩上。

他剛才並沒有說假話,說巧也很巧, 這個酒店正是他今天應酬的地方,y市資歷最老的酒店就是這裏,上世紀九十年代, 很多來訪的國外領導都來下榻, 所以商人們做飯局的時候都很喜歡選, 因為覺得上檔次。

席間不過又是各種的勸酒,幾個老總身邊都帶著穿著單薄的年輕女孩子,時不時嬉笑地交談幾句話,香水的味道傳過來,聞著讓人頭疼。

蘇彧皺著眉頭忍了一會兒,就覺得厭煩,這種商業的應酬場合是他最不喜歡的,所以從前都是很少露面,只是最近情況特殊,總要應付應付才行。

站出來透透氣,有人端著酒杯追過來想搭訕,他一個眼神掃過去,目光很冷。

來人就有些楞住。

都說航生的總裁是個空架子,總也不露面也沒什麽實權,如今這一看卻是假的,這位身上的氣場強的嚇人…如此想著,來搭訕的人就灰溜溜走了。

身邊清靜了些,蘇彧站在墻邊點了支煙,正好就看見顧杳穿著件禮服走了進來,手臂上親密的挽著個高大的男孩子。

雖然看到兩人相似的面容就大概明白了關系,但他還是微微皺眉,有些不悅。

想了想,索性跟過來,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。

人偽裝到什麽程度,才能像這女人一樣,即使被至親的人如此傷害,還能做到不動聲色?

目光停留在她瘦削的肩膀上,他的目光暗了暗,掌中滑膩的觸感似乎還在,又似乎已經遙遠。

就像她給他的感覺,抓不住,又刺刺的撓著人心,不自覺上癮。

到了外面吸了口微涼的空氣,顧杳拽了下肩上的西裝,站下來等待,不多時,門童將她的車子緩緩開了過來。

把衣服脫下遞過去,她淡淡的說道:“上次那一件,我找時間幹洗了,郵到你的公司。”

“穿回去吧,兩件一起寄更方便。”男人挑挑眉,深色的襯衫下擺紮在褲腰裏,顯得肩寬腿長。

“好吧。”顧杳想了想,同意了,望一望他,又說道: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,但是改天吧,我今天真的沒什麽心情。”

“你媽媽應該不會再讓你相親了。”蘇彧走上去一步,幫她把車門關上:“回去早些休息。”

“她會找你麻煩。”顧杳想起這個事情,降下車窗,又有些心煩:“抱歉,雖然很想幫你跟我媽解釋一下,但近期不想接她的電話。”

“我就是要讓她誤會。”男人立在車外,單手插在褲袋裏,淡淡說道。



顧杳當天回到家,就覺得有點兒發燒,倒在床上,身子很沈,眼睛也睜不開,澡都沒洗就直接睡了。

半夜醒過來,腦袋暈暈沈沈的,還特別疼,她只以為是因為情緒的原因,就沒有去管,之前最嚴重的時候,她還吃過抗焦躁的藥物,只不過現在恢覆的很好,所以很多年沒有再犯了。

第二天早上起來,狀況卻依舊沒有改善,她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感冒了,就煮了些姜湯來喝,很久都沒有穿過那種露背的禮服,還在風裏晃悠了大半天,生病也並不奇怪。

但為假期已經用完,她就沒有請假,直接穿好衣服去上班。

剛進辦公室坐下,岑溪就跑了進來,興高采烈的說:“你猜我股票賺了多少錢?”

“估計挺多的吧,不然你也不會特意過來跟我說。”顧杳靠在椅背上,按了下眉心。

“你病了呀。”岑溪這才看到她臉色不好。

“還可以吧。”顧杳回了她一句,又去抽屜裏找藥吃。

下午堅持不住了,她去樓下輸了會兒液,這才覺得身上好了點兒,下班後去更衣室換衣服,發現她的櫃子虛掩,輕輕一拉就開了,顧杳覺得有些不對勁,四處看了看,周圍並沒有其他人。

仔細檢查了一下裏面的衣服,別的什麽都沒少,只有她平時最常穿的一件外套沒有了,昨天因為穿禮服的關系,所以就把那件外套脫下來放在櫃子裏了,結果今天就不翼而飛。

因為隱私的關系,更衣室裏邊不可能設置監控,顧杳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動聲色,手機一整天都在響,都是母親的電話,她平時應酬很忙,像是這麽狂轟亂炸的情況發生了,那就表明她一定很生氣。

但顧杳並不想理會,鎖好櫃門的時候,外頭正好進來一個人,身材高瘦的一個女孩子,和她的身量挺像的,也是一頭直直的黑發,是進醫院的護士秦晴。

顧杳看了她一眼,目光就落在她搭在胳膊上的那件衣服上。

“顧醫生。”那護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性格看起來很靦腆:“真不好意思,昨天忽然有點兒降溫,我沒有帶防寒的外套,下班沒辦法回家,正好看見你的櫃子開著,裏面有件衣服,就想借用一下……”

她說的很是客氣,說著就把衣服遞過來:“我已經給你洗過來,真的很抱歉。”

顧杳靠在櫃子旁邊看著她,挑挑眉沒說話,過一會兒才開口道:“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。”

“那……”那護士有些不知所措,眼睛紅紅的,倒像是被欺負了似的。

顧杳最看不慣別人這個樣子,伸手把衣服接過來,出門當著這護士的面兒,扔進垃圾桶裏了。

她並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,也很不認同這種隨隨便便拿別人東西的做法,如果昨天的事情被她遇到,那她寧願凍著回家,也不會去拿那件外套,這種行為已經叫偷。

小護士看著她這個樣子,眼淚立刻湧了出來:“顧醫生,你,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我沒有什麽意思,我這樣做已經對你很仁慈了。”顧杳盯了她一眼,轉身走了。



因為輸液的關系,第二天顧杳的感冒好了很多。

只不過沒什麽胃口,清早起來她只煮了粥喝,上班的時候又覺得肚子有點餓,但現在不是飯點兒,食堂沒飯,她就和岑溪要了點兒零食,趁著空閑到頂樓平臺,一邊吃,一邊順便看看風景。

這上面平時沒什麽人來,空蕩蕩的,只放了幾盆植物,也沒人澆水,長得稀稀拉拉的,但是顧杳今天去時,卻在上面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,是章主任,和那個偷衣服的小護士。

兩個人挨著一起坐在長凳上,正在親密的喝同一杯咖啡,註意到有人上來,這才慌慌張張的同時回過頭來。

這個章主任是有家室的,女兒都五六歲了。

顧杳並沒有回避,雙手插在衣兜裏,坦然的站在那裏和他們對視,結果當然是這兩個人低著頭灰溜溜走了。

章主任年紀不大,今年才40多,但他晉升的速度很快,專業水平不高,奉承人卻是頂級的,所以深受院長的喜愛,顧杳和他平時交情不深,作為頂頭上司,這人也時常給她使絆子,只不過她不在意罷了。

岑溪見她面色奇怪的回來,就問:“看見什麽了呀?”

“章主任。”顧杳不願意明說。

卻見岑溪了然的撇撇嘴:“見他和秦護士了呀?”

“你們都知道?”顧杳坐下來,問道。

“嗯,都知道,這兩個人不清不楚的,也只有你平時不怎麽關心八卦,所以不知道!”

岑溪說著,逮了一個護士過來:“秦晴和章主任那事兒你知道嗎?”

“這兩個人啊,遲早會被他太太發現,現在就嘚瑟吧。”那護士鄙視的說道。

第二天再見顧杳時,那章主任就客氣了很多,說話低聲細氣的,滿臉帶笑,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。



蘇洲這幾天則過的是水深火熱的生活。

他之前在國外上學的時候不務正業。每天就只想著玩,結果期末的時候考試不通過,懶得補考,再說他對學習的興趣也不是很大,就想著幹脆回國。也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
但是回來以後才發現事實遠遠不是這樣的,首先家裏掌權的人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,而是他那個格外嚴厲認真的親哥,相親完的當天晚上,蘇彧就回去不知道和母親溝通了什麽,第二天他就被安排到了公司底下的一個小廠子裏。

那是航生專門承包下來,用來做輪船部件的一個工廠,條件不說有多艱苦,但每天基本是沒有閑暇時間的,蘇州被安排到流水線上幹了沒幾天,就叫苦連天,哭著喊著要求見自家親哥一面。

這天曠了工到了公司總部樓下,跟底下前臺小姐姐磨了好一會兒,人家才答應替他打個內線電話,又等了足足半個小時,才委屈巴巴的被秘書領上樓去。

“找我什麽事兒?”寬大的辦公室裏,他哥四平八穩地坐在桌子後面。

“還用問嗎?哥,我不想在那兒幹了,我想有自己的事業。”蘇洲在沙發上坐下,這才說道。

“什麽事業,你說說吧。”蘇彧沒有看他,低頭翻了幾頁文件。

蘇洲沒在意,大咧咧的去冰箱拿了瓶水,仰頭喝幹:“不瞞你說,哥,我跟你不一樣,不是經商的那塊兒料,商學院讀了兩年書,每天的專業知識可把我惡心透了,所以我想好了,以後想做個自由攝影師,反正家裏也有錢,不掙錢都行,只要自己開心。”

空掉的塑料瓶被捏成癟癟的形狀,蘇洲擡起手準確的將它扔進了垃圾桶。

蘇彧看了他一會兒,面無表情地擺擺手:“你出去吧。”

打發走了弟弟,蘇彧並沒有繼續辦公,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,看著落地窗外繁華的城市景象,背影有些落寂。

“蘇總,有一位女士過來找您,她自稱是曼衍樂器的董事長,叫秦曼風,但是咱們並沒有和這類公司合作過啊。”秦秘書這時候敲門進來。

“讓她進來吧。”並沒有回頭,蘇彧沈聲說道。



秦曼風進來的時候,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前男人高大的身影。

當天晚上其實她就已經找人查清楚了蘇彧的身份,畢竟也算是成功的商人,她自然有自己的渠道。

說實話,知道他是航生的總裁之後,秦曼風是有一點驚訝的,當初之所以費盡心機搭上他弟弟和顧杳相親,就是因為聽到了一些知道內情人的消息,說這個哥哥雖然之前裝作不掌權的樣子,但其實做事狠辣,是個不一般的人。

那蘇洲作為他的親弟弟,雖然被壓著一頭,但以後勢必也會跟著沾點兒光,起碼過的不會差,更何況兩家企業實力差距很大,推而廣之求其次選這個廢柴弟弟,已經是高攀了。

但她卻實在想不到,女兒卻直接搭上了本人。

心裏升起各種想法,既責怪女兒什麽事都瞞著她,又有一點兒滿意,果然是她秦曼風的孩子啊。

給顧杳打電話她又不接,索性就直接找過來了。

“蘇先生,你認識我吧?”秦曼風徑直在會客的沙發上坐下,搶先開口。

“當然,之前有些不禮貌了,還請阿姨見諒。”蘇彧點點頭,親自泡了茶端過來。

他這樣的態度讓秦曼風比較滿意,也更加認定了之前的猜測:這個男人把她當成了長輩來對待,這也就說明他和顧杳的關系很親密。

兩個人面對面坐定之後,蘇彧不緊不慢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,並不主動說話。

就這麽冷場了幾分鐘,秦曼風忍不住又主動開了口:“蘇先生,因為之前所看見的場景,我很想知道,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我女兒的呢?你們的關系發展到了哪一步?”

蘇彧擡頭看他,表情淡然:“我想這是我們兩個人的隱私,即使您是她最親近的人,這些也是不該過問的,畢竟顧杳她已經是個成年人。”

這話噎得秦曼風頓時說不出話來,才要張口責問,但想到對面人的身份,她還是不好發火,只得壓下脾氣。

擺出長輩的架勢,她和氣地說道:“孩子再怎麽大,對於母親來說,她也仍舊只是個孩子,我想蘇先生你也有母親,這種感覺你也能理解吧?”

“抱歉我並不理解。”蘇彧搖搖頭:“您作為顧杳的母親,我是很尊重的,不過有些事情,只有經過她本人的同意,我才能對第三方提起,如果您真的好奇,為什麽不親自問問自己的女兒呢?”

無論如何都套不出話來,秦曼風只好改變策略:“好,既然這樣,那我就只問你的感覺,你對我女兒是認真的嗎?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和她結婚?還是只是單純的和她玩玩?”

對面男人的表情這才凝重起來:“當然,只不過這件事並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,我會充分尊重她的意見。”

他說著看了眼手表,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:“抱歉,阿姨,我還有會議。”

等到秦曼風站起來要走的時候,他忽然又補充了一句:“有時候適當的放手才是對子女最大的關懷,希望您可以想通這一點,當然,如果需要我的幫忙,您可以隨時來找我。”



被秘書送出來之後,秦曼風擡頭看了眼身後高高的大樓,表情陰晴不定。

雖然蘇彧對她的態度很是尊重,但就是莫名其妙讓人覺得有些不爽,作為一個平時在下屬面前高高在上的人,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吃癟。

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,她簡短的說道:“關於這個蘇彧,你可以再幫我詳細的查查嗎?酬金好說,一會兒先給你打一半過去。”



顧杳並不知道自己母親都幹了些什麽,或者是她已經見怪不怪,母親想怎麽樣就任由她去。

感冒好不容易好了點兒,這天坐在辦公室,忽然聽見有人叫她:“顧醫生,有人找。”

岑溪在護士臺遇到了一個中年女人,身材微胖,手機裏是張放大的照片,舉起來問她:“認識裏面的女人嗎?”

岑溪探頭看了一眼,那是個女人模糊的背影,好像是在傍晚,天色已經發暗,這只是照片的一部分,另一部分因為放大了的關系,不在屏幕裏面。

“這個是……”她拉長了聲音,盯著那件熟悉的淺灰色長款外套:“應該是顧醫生吧,她常穿這件衣服。”

再要問些什麽,那女人已經回過頭,毫不猶豫的大步走了。

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,她拍了下自己那張多事兒的嘴,急忙追了過去。



顧杳出了辦公室的門,就看見盆不明液體朝自己潑了過來,心裏知道不對,她敏捷的一閃身,臉是躲開了,腿上和胸前卻都濕掉了。

做了最壞的預測,她迅速把身上那件白大褂脫掉,剛要判斷一下到底是什麽液體,那中年女人已經猛地撲了上來:“狐貍精,勾引別人的老公,我打死你!”

眼見著這人皮膚上也沾了不少,並沒有什麽的損傷,再加上無色無味,潑過來的應該是水。

她心裏松了一口氣,剛剛無暇顧及,這會兒卻覺得頭皮生疼,是頭發被扯住了。

這麽多年來,頭一次這樣狼狽,她伸手也抓住那女人的卷發,讓這人在吃痛的同時,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。

“這位女士,你幹什麽,快放開!”岑溪這會兒也及時趕到,大喊著加入進來,幫著她把那女人拉開了。

“狐貍精,死全家!我打死你!”那女人被拉到一邊,還在張牙舞爪的大叫,態度囂張到不得了。

“你不是……章主任的太太嗎?”有人眼尖的發現了,頓時叫了起來,轉身去樓下找人去了。

那章主任這會兒剛下了手術,手術服都沒脫,急急忙忙就趕了過來,一見到自己老婆,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:“你來幹什麽了?丟人現眼,無理取鬧!”

“你說我幹什麽?你整天在外面和女人鬼混,連家都不回,孩子都快不認識你了!”那女人一見他來,態度更加激動,連嚷帶喊 。

揮舞著手裏的手機,她的眼淚嘩嘩的流:“要不是我姐姐那天在街上看到你們,我還一直蒙在鼓裏,以為你是因為工作在忙!”

“可以給我看一下那個照片嗎?”一旁的顧杳這時忽然開口。

那女人楞了一下,很疑惑她為什麽提出這個要求,顧杳整理了一下頭發,走上前把那手機拿了過來。

把照片縮小,仔細看了看,顧杳心裏就全明白了過來,這是秦晴偷衣服那天被偷拍的,和章主任兩個人甜甜蜜蜜的走在路上,就跟兩口子似的。

她和顧杳的身材差不多,又穿了同樣的衣服,所以容易認錯,而且手上還拎著醫院的紙袋,章主任的老婆才找了過來。

將手機還回去,顧杳轉頭盯了一眼章主任,那男人低下了頭,並不敢看她。

他明明知道認錯了人,卻不敢承認。

“薏薏。”岑溪奮力的抓著那女人的胳膊,擔心的看了過來,張口想要繼續說什麽。

“不用,我自己解決,你把這個女人抓牢就行,一會兒我讓你放開你再放開。”顧杳制止了她,微微一笑說道。

岑溪點頭,頓覺肩上的擔子更重,一張臉憋的通紅,使出了渾身的力氣。

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沒發現人,顧杳的耐心用盡,攔住一個護士:“秦晴在哪兒?”

那護士楞了一下,抿住嘴唇不說話。

“沒事的,你說吧。”顧杳看著她:“我不和別人說就是了。”

那人這才說道:“在二樓的衛生間,我剛剛看到她在那兒。”

顧杳直接下樓,進了女廁所一間一間找過去,最裏頭緊閉了門的那間怎麽敲門都沒反應,她退後幾步,一腳踹了過去。

秦晴縮在墻角,表情怯懦,身子一直在抖。

“有膽子做,沒膽子承認是吧?”顧杳嘲諷的看了她一眼,直接伸手把人拎了出來。

那秦晴一邊求饒一邊拖拉著腳步不肯往前走,顧杳幹脆就拽著她的頭發,感覺頭皮發疼,她自然就不再反抗。

一路走到事發地點,一大堆人依然在這裏僵持著,看熱鬧的看熱鬧,拉人的拉人,只有那章主任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,想轉身跑路,卻被好事兒的人攔著:“別啊,章主任,你不管你老婆了嗎?”

看到顧杳拉了他的相好過來,這章主任的臉色發白,知道事情再也瞞不住了,他垂著頭靠在墻邊。

顧杳直接走到近前,這才對岑溪說道:“你繼續按著啊。”

“啊?”岑溪有些不知所措。

顧杳也不廢話,她一手仍舊抓著秦晴的頭發,帶著她往診室裏面走,找了一杯滿滿登登的涼茶水,單手端著,反身又出來,毫不猶豫潑在章主任老婆臉上。

旁邊一眾人看到這場景,都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
章主任老婆掛著一臉茶葉沫子,更是殺豬般尖叫,岑溪徹底按不住她,她又開始朝著顧杳撲過來。

敏捷地向旁邊躲閃開,顧杳順勢把跌跌撞撞的秦晴推過去。

拍拍手,她很不爽地開口道:“行了,一報還一報,我已經把你剛剛潑給我的水還給你了,剩下的事,你和你老公,和你老公的真正情人,三個人一起‘商量’著解決吧。”

懶得再管,她轉身徑直下了樓。

身後,越來越大的嘈雜聲傳了過來,熱鬧的像是在菜市場一樣。



蘇彧看到顧杳短信的時候,正在會議室和高層商討一個投資方案,秦秘書拿了手機進來,低頭悄聲說道:“是顧小姐的短信。”

拿過來一看,自從存了就沒有再聯系過的號碼此時蹦出來一條信息:“有時間嗎,我想和你談談。”

“好,醫院門口。”簡單的回覆過後,他結束了會議走出來。

開車到了明希醫院的門口,花壇邊上站著一個人,外套濕漉漉的沾在身上,身影越發顯得纖細。

皺皺眉頭,他下車大步走了過去:“怎麽回事?”

顧杳擡頭看看他:“剛剛下雨了。”

“據我所知,今天y市以及周圍都是非常晴朗的,所以你是從哪裏淋的雨呢?”

“那你就當我淋了雨好了。”女人垂下頭,連帶著長長的睫毛都顯得無精打采。

蘇彧嘆了口氣,拉著她到了車子跟前,塞進去以後關好車門:“乖乖坐著,等我一會兒。”

冷風裏站了一會兒,顧杳又有點兒暈暈沈沈的,她閉著眼睛點點頭,靠在椅背上不說話。

空調被人打開了,風吹出來暖暖的。

蘇彧不一會兒就回來了,手裏拎著好幾個袋子,放下之後說道:“你先換,我出去回避。”

顧杳打開一看,其中一個袋子裏面是一個寬大的套頭衛衣,上面還掛著價簽,隨手把那簽子扯下來,她說:“不用,你就在裏面吧。”

說著將外套一脫,將衛衣套在裏面的圓領t恤外頭,而後胳膊伸進去扯了幾下,裏面的衣服就出來了。

她這幾個動作幹凈利落,很快就完成了換衣,蘇彧也就沒有出去,打量她幾下之後,又遞上一條毛巾。

稍微擦了下頭發後,顧杳這才顯得不那麽狼狽,稍微嘆了口氣,她按了下眉心,再擡頭時,臉上的疲態消失不見。

轉頭看了一眼蘇彧,她平靜的說道:“咱們談談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

車窗的密閉性很好,外面的喧鬧幾乎都聽不見了,顧杳想了一會兒,不知道從哪兒說起,她皺皺眉頭:“你之前聽沒聽說過一個叫顧時今的鋼琴天才?她少年成名,一度還登上過美國的報紙,曾經在國內名聲大噪,人們都很確信的認為,她以後一定會成為世界聞名的鋼琴大師,然而在十五歲的時候,她忽然消失不見,再也沒有出現了,傳言說她的手指因為生病廢掉了,再也無法彈鋼琴。”

“我少年的時候就離家出國了,對國內的事情不怎麽了解。”蘇彧說道。

“嗯。”顧杳點了點頭,擡手看了眼自己纖長的手指,她繼續說道:“那個鋼琴天才就是我,放棄鋼琴的原因也不是因為生病,我的手指還很靈活,還能穩穩的拿著手術刀。”

蘇彧的目光被她的手吸引,盯著那白皙的皮膚看了一會兒,他問:“那是因為什麽呢?”

“因為我不想彈琴了,看到鋼琴就厭惡的想吐,甚至連琴音都聽不得,重度焦慮的情況下,我在一個月內瘦了二十斤,最後用自殺來逼著媽媽把我送到了小鎮的親戚家,在那裏修養了一年,然後考上醫學院,從此再沒碰過琴鍵。”

她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,眼睛微微瞇起,表情很是淡定,就像在講述一個故事,微微笑了一下,她說:“也許說這些有些偏題,但這是一個引子,可以引出我家庭的一些問題。”

赫拉 蘇彧沒有說話,認真的傾聽著。

顧杳便接著講了下去:“說起來,我的家庭也許和其他千千萬萬的家庭差不了多少,甚至條件更好一些,因為我家很有錢,從小不愁吃穿,生活很優越,但我卻絲毫沒有感到幸福,相反壓抑痛苦的常常想到死,我媽媽很嚴厲,從小生出來,她就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,同時也在嚴厲的管教著我,就因為我的手指長的比一般小孩長,所以她就認為我繼承了爸爸的天賦,是個彈鋼琴的好料子,就從五歲開始培養我,一天之中有十個小時是在鋼琴前度過的。”

她說到這裏,表情有些陰郁,似乎想起來什麽不好的往事:“人們常常說,只有嚴厲的父母才能培養出優秀的孩子,這句話也許有一些是對的,但這樣培養出的孩子,無疑都是有嚴重的心理問題,有些也許當時沒有發現,但隨著年紀的增長,總會慢慢顯露出來,並且終其一生,我在十多歲的時候就有了焦慮癥的表現,卻一直得不到醫治,有時候整晚整晚都睡不著。”

“那麽你的爸爸呢?他在家庭教育裏面扮演了什麽角色呢?”蘇彧忽然發問,看起來情緒並不好,眼裏有些看不明白的情緒。

“爸爸?”顧杳有些茫然的想了想:“他的存在感很弱,甚至可以說是微乎其微,他是一個鋼琴家,從我很小開始就到處飛來飛去的演出,一年都見不到幾次,連家長會都沒給我開過一次。”

“所以你家可以說是很典型的國內家庭模式,喪偶式育兒,父親角色缺失,而母親的控制性較強。”蘇彧總結道。

“對。”顧杳承認了他的說法:“只不過我家更嚴重一些罷了,我弟弟也是這種模式的受害者,自從我放棄鋼琴開始,媽媽就把精力放在了他的身上,他是我的替身,過的是我之前過的日子,我卻沒辦法阻止。”

她說著,長長的嘆了口氣:“我今天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說給你聽,包括家裏的一些隱私,只是為了讓你能夠理解我,也正是因為這樣的遭遇,讓我的思維方式與別人有些不同,以前我們兩個並未深交,所以我沒有對你說過這些,但就在最近,我發現你已經漸漸侵入了我的生活,所以我必須做個了斷。”

蘇彧見她神情漸漸嚴肅,便也預感到了什麽,眼眸暗了暗,他點點頭:“你說吧,我聽著。”

“我是獨身主義者,我很討厭家庭,之後也不會結婚,所以我們沒有可能,以後,也就不要再見面了,即使見了,也還是裝作陌生人比較好。”

外面,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,她說出這些話後,兩個人都久久的沈默,直到身體都隱入黑暗。
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蘇彧終於開口,他的嗓音低沈,聽不出什麽情緒來:“但是你有沒有發現,當你向我說出這些的時候,就已經代表著,你同樣也對我動心了。”

“為什麽這麽說呢?”顧杳抿了抿嘴唇。

“你這麽優秀,之前一定有過很多人追吧?你拒絕他們的方式是怎麽樣的呢?也會這樣向他們講述自己的經歷嗎?”

“不會。”顧杳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一些發澀。

“有時候,人最難看透的,就是自己的心。”黑暗中,男人繼續說道,他似乎輕嘆了一聲,又似乎不是:“但我又不忍心強迫你,所以,我尊重你的意見。”

他說著發動了車子:“好了,送你回家吧,你今天一定很累了。”

把新地址報給他後,兩人一路沈默著到達了目的地,在樓下停下,他先下車人繞到副駕替她開門。

顧杳低頭出來,朝他點點頭之後,往前走去。

後頭忽然有腳步聲傳來,她剛剛停止腳步回過身來,身子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。

不帶任何暧昧色彩的,他輕輕地擁抱了她。

擡手溫柔地摸了下她的發頂:“這個擁抱是給十五歲的小顧杳的,她很勇敢,很堅強,用自己的力量克服了困難,如果時光能夠重來,我希望陪在她身邊,和她一起度過所有艱難的日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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